一、狼口余生

雨丝儿从云层中慢摇而下,柔如飘絮,润物无声。渐渐的,雨势大了,变成斜射的雨箭,溅在茂密的枝叶上的雨星儿化为腾腾水雾,漫天泛起氤氲的白,难以分出丝缕。

萧湄从来没有像这样在雨中近看云飞雾起,一时间看迷了,没有注意到一头目带妖异血红的银色巨狼从林深处蹿来,足不惊尘的落在她身侧。当然,即便看到了她也无可奈何,要知道她现在变成了婴儿,除了身上有个泛白光的玉佩上有“萧湄”两字,浑身上下就只一个大红肚兜。除了那个玉佩发的光形成护罩护住她,不受风雨野兽的侵袭,她无水无食也无力动弹,没人搭救就只有应了那句话“活着就为了等死”。

穿越了,她很困难的让自己确认了这一点。以前梁丽那大龄剩女恨嫁时都嚎叫着要穿越异世当个坐拥三千面首的异界女主,没料这潮流梁丽没赶上了,倒让自己赶了。都说是装B遭雷劈,她却是躺着也中枪,仅仅在小侄女儿乐乐玩一款据说是刚出来的修仙游戏时,帮那小丫头擦泼在键盘上的果汁,结果屏幕上白光一闪,引得一声晴空霹雳,她就光荣的加入了穿越大军。

银色巨狼伸出前爪,却被那白光罩阻住,停在离萧湄小脸儿只有不到半寸的地方,她还浑然不觉,定定的看着天空云卷云翻,直到密林深处一道清叱“孽畜尔敢!”才让她惊回首,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巨狼,骇得魂飞魄散。

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色古装长裙女子翩然踏林而来,美得像画里的人儿,凛凛然却如天神散发着赤色毫光,看得萧湄双眼发直喉头发干,更加确定一件事:这不是做梦,自己千真万确穿进了修仙世界,这狗血的情节,她听梁丽的异界美好人生设定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想想也不错哦,即便这异世也处在拼爹年代,按梁丽那些美好的设定,身为穿越女主都有横扫天下的实力跟让异界主神眼红的福缘,凡有不开眼的绔纨招惹咱一概轰杀。

林翔,想当初那个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变心的速度,比她短发长至过肩的速度可快多了。那是她最纯最真的初恋啊,她试图挽回过,结果却是在沦丧了自己的心之后,又拱手把自己的自尊奉上。往事不堪回首啊,萧湄认为,自己应该更珍惜这重新来过的机会,再有林翔之类的渣一概人道毁灭。

在萧湄又开始神游天外时,银色巨狼一声惨厉的嚎叫响彻云霄,那个像小山包似的身体腾起十米来高,像纸糊的灯笼一般碎裂化为笼罩十米方圆的血雾团。

傻傻的看着血雾爆开,萧湄没有察觉到一道赤色光带卷来,连她带白光罩一起卷起飞入白衣美女怀里。一声柔柔的叹息“可怜的闺女”,让她回神来,略一偏头,对上一双温柔似水的美眸,便沉溺在那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眼神里,“妈妈”的呢喃声出口,她亦无所觉,倒是让白衣美女听见了,却只当小婴儿无意识的呢喃。

能阻挡风雨野兽侵袭的白光罩,似乎对白衣美女不设防,任其手伸到萧湄脸上,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没等萧湄明白过来,嘴里已被塞住,甘香醇美的乳汁喷涌而出,让她几乎来不及吞咽。

饥肠辘辘的萧湄饱餐一顿后,再打量救命恩人,发现她眉峰紧拧,嘴角带着触目惊心的血渍,气色也灰败不堪,不由得让她大急,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依依呀呀的叫着。

“好个灵慧的丫头,做我媳妇儿好不好?”低低呻吟一声,白衣美女换了只手抱萧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愁眉舒展,咭咭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媳妇儿,以后娘不在了,要帮娘好好照顾青琰哦。”

只看那张一笑令天地失色的娇靥,萧湄就没有任何立场的把自己卖了:不就是做童养媳嘛,姐认了,那叫青琰的小弟弟,姐以后罩定你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让白衣美女接连喷了几大口带血沫的血,这让萧湄很是忧心,但一股倦意上涌,她陷入了昏睡之中,所以不知道白衣美女怎么带她离开那里,只知道醒来时已经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身上盖着厚软的白色,除了抱着她的白衣美女,同车的还有一位浑身透着冷冽之气却帅得掉渣的蓝衫青年。

斜偎在蓝衫青年怀里的白衣美女气色更见灰白,更让她惹人怜爱。她的脸上却带着些天真少女特有的慧黠,抚着萧湄粉嫩的小脸蛋儿柔声说:“彦哥,媳妇儿对叶嫣儿女侠有救命之恩,所以要给她跟黎家嫡系子弟一样待遇哦。”

啥米?明明被救的是自己好不好!萧湄想诚实一点,嘴里却只能吐出依依呀呀的婴儿呢喃,除了她自己别人也听不懂。

蓝衫青年石化般不言不动,白衣美女马上翻了脸,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气呼呼的嚷:“黎天彦,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汗,美得像嫡仙的叶嫣儿原来也可以悍猛如河东狮!萧湄眼里闪动着晶亮的光,樱桃小嘴也咧开来,发出咭咭的笑声,引得叶嫣儿大惊叫怪的叫:“咦,彦哥,我发觉媳妇儿听懂了我讲话耶!”

“嫣儿,睡一下好不好?”那石块脸终于有了变化,黎天彦僵硬如石雕般的脸上透出深深的哀恸,他低声央求时带出些抑制不住的悲伤,都让萧湄明白叶嫣儿身体状况只怕恶劣到回天无力的程度了,她的泪水顿时泉涌而出。

“湄儿怎么哭了,饿了是不是?娘忘了喂奶给你吃了耶。”

“呜——”悲啼被奶汁堵回去,萧湄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叶嫣然的身体就在她泪水狂涌而出的时候渐渐冰冷。

“为了青琰那个废物,你不顾自己刚刚生产只身千里寻药,你置我置他的兄妹于何地!”幽幽的,带着浓浓恨意的声音,从黎天彦的唇齿间挤出来,他的脸色也阴得怕人。

萧湄被吓坏了,嗓子发干,只是身体仿佛是水做的,泪水狂涌不止。

接下来,马车里安静得吓人,驾车的人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车赶得又平又稳。

大约过了一天,马车才停下,车门打开,黎天彦抱着怀拥萧湄的叶嫣儿一下马车,拎小鸡一样把萧湄拎起来扔给恭敬伺立在车旁的大管家,没有抑扬顿挫的说:“青琰的妻子萧湄,待遇同嫡系弟子。”然后避瘟疫一般抱着叶嫣儿掠进城堡般的黎府大门。

这黎府还真是气派,通向穿山游廊院的甬道就贯穿了三座门楼。门楼下均有三级石阶,雕刻着花纹,据萧湄的推测这应该是寓意着步步高升。

穿过三道垂花门,看得眼花缭乱的萧湄被带到一座精致的庭院,屋檐雕刻着凤戏仙桃图案,门柱撑拱也雕刻着太平吉祥的图案。正房面阔七间,东南和西南设有角门,与边院和甬道相通,除由两尺见方的雕花青砖铺设的地方,都种上了梅花。

那些黝黑仿佛枯死的虬枝顶端涌出的梅花,凝腊般的花瓣在斜阳的照耀下变得透明,风掠花枝,香风袭人。院子里洒扫与折梅枝的丫头清一色穿着青色水绸掐花的对襟小褂,玉色水绸长裙,看着清爽索利。看到大管家进来,她们纷纷行礼。萧湄看她们脸上的表情竟似带着期盼意味,揣测她们大概在希望能被大管家这个直系上司带出这座庭院。

就在萧湄胡思乱想时,一个衣饰精致的大丫环走了过来。她算不得美人,但胜在气质出众,行罢礼后温文尔雅的问:“大管家来是?”

瞧瞧,这黎家连一个丫环也跟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似的,搞不好是侯门深似海,自己被带进来福祸难料啊!萧湄无比纠结也无可奈何的听大管家说“青琰少爷的妻子,待遇同嫡系子弟,要仔细照顾。”这老头儿把话撂下后就撒手走了,她则被留在那个一庭腊梅熏染得的香腻而生机勃勃的院子里。

饿得前心贴后心的萧湄,深深的吸了口风里花香,可怜巴巴的望着抱着自己的女人,而对方正在打量她那块那不知何时隐去光华的玉佩,嘴里念:“萧湄。”

院子外有个拎着药包的丫环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惊惶叫:“巧儿姐,夫人归天了!”

抱着萧湄的女人身形飘出去,一巴掌抽过去,脆响的耳光声里,她煞气十足的喝道:“再敢乱嚼,仔细你的小命!”

院子外又跑进来一个丫环,满脸是泪的泣道:“兰花说的是真的,爷身边的黎诚亲口说的,夫人重伤不治身亡,爷吐了一口血,现在也昏迷了。”

巧儿踉跄倒退两步,扶着廊柱才稳住,仰面望天跪下来,哀哀泣道:“夫人,奴婢这阵子一直心神不宁,还以为是应在二少爷身上,却没——”

“巧儿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想想退路了。二少爷没有修炼天赋,没有夫人做靠山,只怕不等十五岁冠礼,就要被剥夺嫡子身份,以后留在黎家也是杂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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