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在心理咨询室到底看到什么了?”吴方泊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
“我说过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周往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回避了刚刚催眠看到的一切。
【此刻说不说谎都有没意义了,反正吴方泊只有一句“不信”。】周往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因为你什么都是假的,你无时无刻披着层伪装,你让我怎么信你?”吴方泊咬着唇回答。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撕开了口,这是吴方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但他不会表达、也没有任何应对这种痛感的经验,所以只是板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委婉,更不知道如何喊疼。
周往脸色一沉,手也跟着猛地握拳。
吴方泊严肃地转身,将身子撑在桌面上,微弯下腰去,以一种极其逼人的冰冷气势,凑近了周往。
“你不止是个小说家,还是横渡数盟公司实际上的掌权人,真正的总裁不是齐恒岳而是你,是一个只有22岁、资质尚浅的男孩,我说的对吗?”吴方泊看着周往说道。
“你深入查过我了?”周往皱了皱眉头,抬头对视上吴方泊犀利的眼。
“我不和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你太奇怪了,我必须要查清楚你的底细。”吴方泊回答。
“看来你还真有些收获。”周往低头嗤笑道。
“我把恒渡数盟查了个遍,发现这个公司你实际控股百分之八十,齐恒岳只占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十被其他四位小股东平分。你借用梁萄的形象伪装你自己,又让齐恒岳做一个空头总裁隐藏你的身份,所以你浑身上下,到底什么是真的?”吴方泊逼问道。
周往仍旧紧握拳头没有说话。
“你只是一个小说家,满打满算也不可能成为这种程度的富豪。怪不得你能在寸土寸金的山鹿苑别墅区住上四层楼的独栋别墅。因为你才是那个掌权者,恒渡数盟所有的盈利其实大多都转入了你的名下。你是个妥妥的商人,而不是个替人打工的写手。”吴方泊看着周往,他的话逼得周往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真相。
周往确实从一开始就在隐瞒这个事实。
“有些用词我还是得给你纠正一下,我这不叫撒谎,因为我是个作家,这是事实。我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我除了是个写手还有是个商人,这叫做选择性隐瞒。”周往说。
“你一直希望我能坦诚,其实你才是最不真诚的那个。”吴方泊提了提音量,周往还想要狡辩些什么,也全被他的声音盖过去了。
周往一下抿住唇,发着愣沉默了好几秒。吴方泊一直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等待着周往的反应。
“对不起。”周往缓缓开口,“骗你不是我的本意,但我骗了就是骗了,不该狡辩什么。”
周往的态度明显比刚刚软了不少。吴方泊也没想到,这个道歉来的那么突然。
“我身上所有你所看到的,你都可以不相信,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坦诚。”周往哑言说道。
顷刻他眼皮低了低,连同睫毛都跟着微微颤抖。这种情绪里似乎带了些哀求的意味,但这种情绪被他极力地隐藏,几乎要淹没在他冰冷的表情中。
可是吴方泊最擅长的就是捕捉他人一不小心泄露出的微小情绪。
原来周往那冰刃般犀利又冷静的外表之下,已经充满了藏不住的狼狈。
吴方泊心脏上的口子好像又被扯大了一些……
然后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是个警察,别被情绪所左右,要大公无私、要用证据说话。
“那请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吴方泊接着说道。
“横渡数盟成立在四年前,那时你刚18岁。十八岁就自己开公司,还有这么多人愿意扶持你这样一个毫无从商经验的老板。我就想问问你,你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在支持你,让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反常的底气?”吴方泊问。
“背后的势力?反常的底气?你敢不敢把话再说开一点。”周往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对王思铭、陆俊宸和许海桐身上牵扯的走私案有超乎我想象的了解,最清楚内幕的人只可能是幕中人。”吴方泊顿了顿,还是没把话说得太不客气。
“你懂我在怀疑你什么。”
“你在怀疑恒渡数盟参与边境走私?”周往冷笑了一声。
“你原来是这么认为我的?可真就让我太伤心了……”
“我和你怎么也算半个朋友,但你要知道,我是个刑警,不可能因为这层关系丧失理智。”吴方泊说。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疯狂生出愧疚感来,从案件开始到现在,周往的确帮了警方不少忙,也从没有要过什么回报。而且因为这个案子,周往几乎被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现在他坐在阴暗狭窄的审问室,唯一还可能帮他的人,却还在怀疑他。
没办法,刑警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吴方泊必须稳稳端好水,铁面无私地面对每一个证据。否则他很容易掉进真假难辨的陷阱里去。
“你当我是半个朋友,我可把你当我半个情人啊吴警官。”周往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吴方泊无奈地喘了一口气:“又来了他又来了,他居然这个时候还在调戏我……”
可他分明听出了,周往藏在那句玩笑话深处的破碎与悲伤。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指向性证据,他发誓他会给周往一个拥抱,告诉他:我并非故意要伤你。
可是种种疑点,已经把他们推向了对立面。
“恒渡数盟是个百分之百干净的公司,税务流水完全经得起嵘城公安缉私局的调查。”周往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颇有底气。
“而且你也不想想,恒渡数盟说到底是个卖书的公司,我赚的是文化钱,和走私的暴利八竿子打不着。你说哪个走私犯会傻到偷书里头这几个薄税不是?”
吴方泊低了抵眉眼,认真思考了一番周往的说辞,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还有,刚刚催眠的时候到底看到什么了?”虽然这个问题吴方泊已经问了八百遍了,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直追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你这么刨根究底真的不觉得烦吗?”周往苦笑了一声。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吴方泊压低声音说。
“我看不到任何东西,闭上眼睛,就是只黑的。”周往看着他,终于给了个稍微具体点的答案。
至少他不像原来那样,用一句“你怎么不信我呢?”来随便搪塞住吴方泊。
“只是一片黑。”这确实是周往刚刚看到的一切,他没有欺骗吴方泊,只是这个令人费解的答案,吴方泊根本不可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真的?”吴方泊皱眉。
“你刚刚说那是你最后一次问我关于催眠的问题。”周往接过话。
他呢语气并没有显得不耐烦,只是觉得吴方泊在这么问下去也没有意义。毕竟他不知道周往身上那段可怕的“橱柜过往”,自然不明白周往口中所谓的“一片黑”意味着什么。
“行,我知道了。”吴方泊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是最后一次追问周往关于催眠场景的问题,他从来都说到做到。
“今天要问的就这么多,鉴于警方已经掌握了你一定的作案证据,从今天起对你实行强制管控。之后的二十四天里,你都要待在警局,接受管控。”吴方泊说着,把桌上的笔录本收拾好,圆珠笔重新放回了口袋。
“二十四天后,你会发现凶手根本不是我,那个真凶可能会出逃出境,目的地有可能是——缅甸。”周往接过吴方泊的话。
他的语气冷冷的,更像是一种威胁。
吴方泊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转身,推开了审问室的门。
“去查一个叫老G的账号!就在《罪痕》的评论区里……”周往突然喊了一声。
吴方泊一个激灵,手还扶着铁门,整个身体就如同冰封般僵住了。
“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二十四天后,这个案子会彻底变成死案。”周往平静了两秒,悠悠地继续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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