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养血荣筋,柔肝安脾。]
顶着炎炎烈日,沈陶陶开始名正言顺地蹲守在知希堂了。
医馆很大,除了人流如织的门诊大厅,后面的药房极大程度地吸引了沈陶陶的注意力。
她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却莫名对中药柜感兴趣,看着小师傅熟练地打开一个个小抽屉抓药称重,简直太神奇了。
徐晨安先前在办公室跟她打了个照面,这会找不到人了,发微信也不回,干脆直接到后院来抓人。
一进药房的门,果然就看见沈陶陶目不转睛地盯着药师的动作,人家走到哪,沈陶陶的眼神就跟到哪,完全没发现他走了过来。
徐晨安屈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小姑娘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沈陶陶微眯着眼扭头看他,慢半拍地揉了揉脑门,声音也是散漫的:“你不忙的吗?”
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照得她脸上纤毫毕现,能看得见她唇边细小的绒毛,有点可爱,活像只趴在地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小猫咪。
徐晨安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替沈陶陶挡了阳光:“我今天没有门诊,你不知道?”
诶?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好像每次她来的时候,他都是在忙。
看她这副样子,徐晨安就知道她定是不知道了,低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每周的三、四、六、日出门诊,所以尽量避开这几天来找我,不然我恐怕顾不上你,知道了吗?”
沈陶陶点头,算是记下了,随后又觉出不对劲来:“那我每次来找你针灸的时候,你都有病人啊?”
“只有针灸的病人才会过来,这个断不得的。”他解释。
她应了声表示知道了,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却觉得头晕眼花,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概是出于职业敏感,徐晨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沈陶陶的不对劲,一把就扶住了她的手臂。
沈陶陶很快缓过劲来,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徐晨安收回了手,却是皱眉:“低血糖?吃早饭了吗?”
“不是。”沈陶陶笑了笑,晕眩感还是没有完全褪去,“我是低血压。”这是老毛病了,她好像自打读中学的时候就这样,这些年也是时好时坏的。
徐晨安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去了药房里间的一间办公室,坐下后去摸她的脉,半晌后叹息了一声。
“徐医生,你别吓我啊,我怎么了?”见他如此反应,沈陶陶也有些慌了,“我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吧?啊,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老天都见不得我的美貌了。”
前面还算是正常人的思路,后面却着实是太过于跳脱了。
她脑洞开得太大,只是听他叹口气,就瞬间脑补出了万字长文的剧情,把自己当成了天妒红颜的女主角。
徐晨安一噎,随后问她:“是不是经常头晕目眩,肢冷畏寒,困倦懒言?记忆力减退,经常出虚汗?”
他每问一句,沈陶陶就点一下头,跟小鸡啄米似的,难得的乖巧。
徐晨安又看了她的舌苔,心里有了数:“你的这些症状,其实都是心脾气虚导致的。气血不充,阴血亏虚,脑络失养,才会经常感到眩晕,四肢乏力,精神倦怠。咱们先不针灸了,改成喝汤药,这样见效会快一点,行吗?”
沈陶陶自然是不会反对。
“那我给你开方子了?”他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直接找了张白纸开方子。
沈陶陶伸长了脖子,歪过头去看,引得徐晨安停了笔,含着笑问她:“就这么好奇啊?”
闻言她更是肆无忌惮,撑着下巴凑得更近了些:“我看看你都写了什么……咦,我竟然能看懂!”
他写的是行楷,一笔一划都是内敛而含蓄的,丝毫不显张扬,倒还真是字如其人。
徐晨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低低地笑出了声,却没说话。
“你别不信呀!”沈陶陶坐直了身子,开始给他讲故事,“西医就不说了,我之前也看过老中医的。只是可惜了,病历纸上写得满满当当,我就只看懂了一个字——胃。”
“你啊!”徐晨安颇为无奈地看着她,继续写他的方子去了,唇角却一直是向上翘着的,显然是被她逗乐了。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徐晨安就停了笔,将那张纸推到沈陶陶面前,示意她可以看了。
沈陶陶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边看边读:“白芍10g,白术(数,去声)15g,川芎(穷)……”
三个药名被她读错了俩,徐晨安终是没能充耳不闻,忍不住打断了她:“是白术(音同竹,阳平),川芎(音同雄)。”
“啊?”沈陶陶起初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看他一脸无奈地盯着那张纸,这才幡然领悟,她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徐医生,让你见笑了。”
徐晨安气极反笑,别过头去半天都没说话,只是那颤动的肩头出卖了他,很明显是笑疯了。
沈陶陶撇撇嘴,继续拎着那张纸念念有词:“白芍10g,白术15g,川芎10g,当归10g,党参15g,灸甘草15g,黄芪10g,熟地黄15g,乌药15g,香附10g,延胡索15g……这都是什么啊?”
徐晨安将药方从她手中轻轻抽了出来,平摊在桌面上,长指一点“白芍”这两个字:“白芍可是个好东西,能够补血调经、止汗、缓解腹痛,还能缓解头痛晕眩,每一样功效都正对你的症状。”
“白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川芎活血化瘀、通络行气止痛。当归和黄芪能够补血活血,改善月经不调,平时你把这两样按1:5的比例搭配,拿来泡水喝也是很好的。”徐晨安按着顺序给她讲。
“徐老师小课堂开课啦!”沈陶陶学着广告里的语气调侃他,却不曾想徐晨安竟然接住了这个梗。不过也是,这个广告都播出好多年了,他就算与世隔绝也该是看过的。
“嗯,孩子眩晕老不好,多半是气虚。”他衔接得无比自然,“甘草清热解毒,熟地黄滋阴补血,乌药行气止痛,香附能够调经理气。最后一个是延胡索,散瘀镇静,能让你睡个好觉。”
中医讲究整体,虽说主要是想治眩晕的毛病,但照着这个方子,徐晨安连月经不调也顺手给她调理了。
“这药你是想让药房代煎,还是拿回去自己熬?”徐晨安又问她。
自己熬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不把自己熬吐了都很不容易了,还想着喝?沈陶陶十分痛快地决定让药房代劳。
最近光顾知希堂太过频繁,沈陶陶早就将门诊大厅的地形摸得门清,没一会就拿着缴费单回来,递给了药房的小学徒。
“她的药先煎三副,加个急,下午就给她煎好。”徐晨安又特意跟小学徒叮嘱了几句。
知希堂的生意太好,选择代煎的患者自然也少不了,通常来说取药都要等到第二天的。两个人都挺熟的了,徐晨安也就给她开了个小后门,让她今晚就能拿到。
其实,沈陶陶很想说她不急,真的是一点点都不着急,甚至恨不得药房动作慢一点。那么苦的汤药,她是真的不想喝。
徐晨安似乎是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语气温柔地安抚她:“这个药应该不是很难喝的,你坚持一下。趁着年纪还小赶紧治,好得也快,不然等你再大一点,这毛病就该坐实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陶陶也就只能乖乖点头,表示一定会谨遵医嘱。
徐晨安还在不厌其烦地嘱咐她:“我让药房先煎三副药给你,都是真空的小包装,你每天早晚各喝一袋,记得喝之前先热一下。”
“知道啦,成天就知道碎碎念。”沈陶陶翻了个白眼,嫌弃他话太多了。
“你这小姑娘啊,我是不放心你,多叮嘱了两句,你还不耐烦上了。”徐晨安也不生气,看向沈陶陶的目光里满是包容。
“徐医生,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那么老成啊,看我的眼神跟我爸似的。”沈陶陶见他确实没有面露不悦,胆子也大了些,跟徐晨安开起了玩笑。
徐晨安轻叹一声,难得带了点沧桑感:“医者父母心。再说了,小姑娘,我都快三十岁了,看你可不就跟看个小朋友差不多吗?”
沈陶陶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困了,调整了下坐姿,开始跟他套近乎:“徐医生,你今年30了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嘛,每天都有那么多女病人,前赴后继的来看你这张脸。”
说着,她撑着下巴仔细打量徐晨安的脸,却发现岁月真是分外优待他,除了眼底隐隐可见的苍凉感,他的面相当真无可挑剔。他年少读书的时候,定是迷倒过一众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徐晨安却是不置可否,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一起去吃午饭吧,下午我没什么事,跟你讨论一下第一期专题的内容。”
“好啊。”沈陶陶当然是没有不同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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