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无忌拔剑!
“锵”的一声,剑已出鞘。
无忌拔剑,只因为他已别无选择,就算他不惜暴露身份,也同样救不了曲平。
但他却可以杀了唐缺,和曲平一起冲出去。
这样做虽然冒险,却值得一试。
他是不是应该这么样做,还是应该牺牲曲平?为了顾全大局,又何妨牺牲一个人!
可是他自己又怎么能问心无愧?
他只有冒险。
只要他今天能冲出去,以后就一定还有机会。
他这一剑不能失手!
剑锋薄而利,剑锷、剑柄、轻重、长短,都铸造得完全合于规格,绝不是普通的铁匠可以铸造得出来。
他相信这一定是唐家堡里铸造暗器的工匠所铸成的剑,用的一定是他们铸造暗器时所剩下的精铁。
用唐家的剑,杀唐家的人,岂非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他已准备出手。
曲平忽然道:“等一等。”
唐缺道:“你还想说什么?”
曲平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我只不过想替你省下十万两银子而已。”
唐缺道:“哦!”
曲平道:“我也会杀人,而且是免费的,要杀人又何必找他?”
唐缺道:“你难道要我找你?”
曲平道:“杀别人我也许还没有把握,要杀我自己,我保证绝没有任何人比我杀得快。”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无忌的痛苦?所以决心牺牲自己?
唐缺大笑,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出手,用两根又白又胖又短的手指,捏住了无忌手里的剑尖。
他的出手快而准确。
这个看来比河马还笨的人,身手竟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高得多。
无忌刚才那一剑若是出手,如果想一剑刺中他的咽喉,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无忌已不能出手了,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唐缺正在用那双尖针般的笑眼看着他,悠然道:“我想你一定不会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抢生意的。”
无忌只有松开手。
无忌倒提起这柄剑,将剑柄慢慢地递给了曲平。
曲平慢慢地伸出手。
他还是连看都没有去看无忌一眼,他的神色已变得很平静。
因为他已下定了决心。
他确信自己的决定绝对正确,确信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
曲平的指尖,已触及了剑柄。
无忌没有阻拦,也不能阻拦,他求仁得仁,死已无憾。
想不到唐缺却又不让他死了。
唐缺的手轻轻一抖,一柄三尺六寸长的青钢剑,忽然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用的是阴劲!
他的阴劲练得远比唐玉高得多。
曲平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
唐缺道:“我忽然发现这柄剑可以断,你这个人却不能死。”
曲平道:“你为什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唐缺笑了,眯着眼笑道:“我这个人的主意本来就随时会改变的,变得比谁都快。”
曲平道:“我为什么不能死?”
唐缺道:“因为你活着对我更有用。”
曲平道:“有什么用?”
唐缺道:“我至少可用你来钓鱼。”
曲平的反应并不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钓的鱼当然是千千,如果用曲平做饵,千千无疑会上钩的。
曲平的人已飞扑而起,向唐缺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功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得多。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靠武功才能成功,机智、镇定、人缘,都比武功重要。
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因为他干的是这一行,在他生存的这个环境里,武功不但是极重要的一环,而且是一个人的根。
如果你是一个商人,你就绝不会放下你的算盘;如果你是个文人,就绝不能放下你的笔。
因为那是你的根。
如果你忽略了这一点,不管你有多聪明,不管你的人缘多好都一定会失败的。
现在曲平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了,他已经从痛苦的经验中获得了教训。
他的身子刚扑起,唐缺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已经到了他的穴道上。
他倒下去时,正又听见唐缺在说:
“如果我不让你死,你想死只怕还不太容易。”
02
院里很阴凉,因为院里有很多树。
唐缺就站在一棵枝叶很浓密的树下,也不知是槐?是榕?还是银杏?
对于树,无忌知道得并不多,对于人,他知道得却已不少。
虽然他不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树,却已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这个人无疑是他平生所见过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个人。
他从未想到这个人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快的身手。
这还不是唐缺可怕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的变化。
他的主意随时随地都在变,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这个人也随时随地都在变,有时聪明,有时幼稚,有时仁慈,有时残酷。
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比白痴还可笑,有时候做的事让人连哭都哭不出。
现在曲平已经落入他的手里,以千千的脾气,如果知道曲平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冒险到唐家堡来救人的。
她能救得了谁?
到了唐家堡之后,她唯一能做的事,恐怕就是等着别人把绳子套上她的脖子。
无忌只希望能在她还没有听到这消息之前,就把曲平救出来。
如果他是个三头六臂的隐形人,说不定能够做到的。
只可惜他不是。
银票都是崭新的。
虽然大多数胖子都比较脏,比较懒,唐缺却是例外。
他有洁癖。
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好像都有洁癖,他们都认为男女间的那件事是件很脏的事。
无忌慢慢走过去,把银票还给唐缺。
唐缺道:“你不必还给我。”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也从不无故收费。”
唐缺道:“我要杀的人并不是只有那位赵公子一个。”
无忌道:“你还要我替你杀谁?”
唐缺笑了笑,道:“我要你去杀的这个人,你应该只收半价才对。”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你讨厌他,他也讨厌你,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无忌道:“你说的是小宝?”
唐缺道:“除了他还有谁?”
这实在是件很意外的事,谁也想不到唐缺居然会要人去杀小宝的,但是谁也不会反对,小宝并不是很讨人喜欢的人。
这么样一个人如果死了,谁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无忌更不会。
如果唐缺昨天就要他杀小宝,他绝不会觉得有一点为难。
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他已经知道小宝就是“西施”,也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他忽然发现唐缺每次要他去杀的人,都是他绝对不能杀的。
可惜他又偏偏不能拒绝。
唐缺道:“你想不到,我会要你去杀他?”
无忌道:“我想不到,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唐缺道:“好酒会变酸,好朋友也会变坏的。”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不喜欢一个没有鼻子的朋友。”
他眯着笑眼,悠悠地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这理由还不够好?”
无忌道:“好像还不够。”
唐缺道:“对我来说却已足够了。”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以前我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他有一张长得很好看的脸。”
他说得已经很露骨。
无论多好看的一张脸上,如果没有鼻子,也不会好看的。
他当然不愿再看到这么样一个人,更不愿再被这个人纠缠。
这理由已足够。
唐缺忽笑道:“我记得你杀人好像只问有没有十万两可拿,并不问理由的。”
无忌淡淡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他而已。”
唐缺道:“如果我是真的要杀他,你怎么样?”
无忌道:“有钱可赚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
唐缺微笑,道:“那么这笔钱你就已赚定了,而且赚得很容易。”
无忌也不能不承认:“要杀他的确不难。”
唐缺道:“三天够不够?”
无忌道:“你想要他什么时候死?”
唐缺道:“最好不要过三天。”
无忌冷冷道:“那么他就绝对活不到第四天早上。”
唐缺笑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无忌道:“但是我还有条件。”
唐缺道:“什么条件?”
无忌道:“我总不能坐在房里等着他送上门来让我宰。”
唐缺道:“你要怎么样?”
无忌道:“你至少应该通知附近的暗卡警卫,让我可以自由行动。”
唐缺说道:“这一点,我当然会做到的。”
他笑得更愉快:“现在,好像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吃饭去?”
无忌道:“现在我的胃口虽然不好,多少总可以陪你吃一点。”
唐缺道:“那就好极了。”
03
夜。夜凉如水。
这一天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除了肚子里塞满了用各式各样方法烧成的鸡鸭鱼肉外,无忌简直连一点收获都没有。
非但没有收获,而且多了难题,曲平、小宝都是他的难题。
现在他的行动虽然已比较自由了些,却更不敢大意。他提出了那条件后,唐缺一定会更注意他的。
唐缺绝不会真的让一个身份还没确定的陌生人,在他们的禁区中随意来去。
他答应无忌这条件,很可能也是种试探。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有用意,无忌不能不特别小心。现在限期已经剩下四天了,无忌却只能躺在**,瞪着房顶发呆。
他很想好好睡一觉,睡眠不但能补充体力,也能使人松弛。
可惜他偏偏睡不着,愈想睡,就愈睡不着,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这里一向很安静,到了晚上,很少还能听到什么声音。
可是现在窗外却忽然有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呼喝,有人在奔跑,就在无忌已经准备放弃睡眠,准备快不睡了,却偏偏睡着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觉得很可笑,一个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笑一笑,还能怎么样?
他也觉得很奇怪!声音是从窗外那片树林里发出来的,好像又有奸细出现,惊动了暗卡埋伏。
这次他明明还睡在**,难道唐家堡真的还有别人是奸细?
他忍不住披衣而起,推开窗户看出去,树林中果然有人影火光闪动。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是奸细?还有谁冒险到唐家堡的禁区里来?
不管是谁来了,都是来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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