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身临其境观看一场真人表演,一直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要一起去见风大人时,司马沉沉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哎,风大人她不在道政坊!”
“谁在那边说鬼话呢?风大人不在道政坊,莫非在你家不成?真是笑话!”
梁标回头哂笑两声,冯宽也跟着回头朝司马沉沉这边望了望,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往北,消失在黑暗当中。
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卡在了喉咙,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一样,司马沉沉难受得扶墙弓腰。
原地猛咳一阵,直到将之前喝进去的酒全部咳出来,才渐渐缓了过来。
这时风雪又至,寒风凛冽,刺骨侵肌。司马沉沉裹紧白袍,却依然冷得发颤,心内也顿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原地站了一会,直到整个人都快没有知觉时,司马沉沉才选择运转真气,却也只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仍旧让身体保持麻木僵硬的状态。
不知是不是因为冰雪的缘故,原本幽暗的世界,忽然间变得明亮了不少,很多街巷屋楼都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来。
司马沉沉将胳膊缩回到袖筒里,拖着沉重的脚步,心事重重地往敦厚坊去。
走到林记典当门口时,雪已齐膝深。司马沉沉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望,正想着会不会出来人,递给自己热饼面汤之类的时,枝丫一声,果然!一个裹着厚棉袄的半大小孩刚好推门出来。
司马沉沉精神一振,身体瞬间恢复了活力,忙朝他招手笑道:
“林环儿!大哥哥我又回来啦,哈哈……”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又凝固了。顺着小孩的目光,他看到了正缩在屋墙角的一个熟悉身影。
“冯子虚……怎么他妈又是你啊!你小子真是阴魂不散啊,你是会分身不成??”
司马沉沉一步过去,指着他骂骂咧咧半天,可冯宽依旧双眼茫然地望着外面,完全不为他所动。
熟悉的剧情又开始上演了,一段转折后,中年人递出来热气腾腾的面饼,冯宽苦笑不想接,林环儿便劝道:
“哥哥你拿着吧,我娘烙了好多呢,我们也吃不完!”
“那……谢谢你了!”
冯宽刚要接过,却被看不过眼的司马沉沉伸手拍落在地。
一阵尴尬的安静后,冯宽苦脸赔礼道:
“抱歉……我……”
“大哥哥,是不是太烫了啊?”
林环儿弯腰去捡,似乎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直烫得他哇哇大叫:
“阿爹……你也真是的……这么烫怎么吃啊?我……我再去拿一块过来!”
中年人连忙又向冯宽赔礼:“对不起啊小兄弟,是我没注意……刚才我拿着的时候,感觉没那么烫的,忘了你身子凉了。”
司马沉沉看得有些尴尬,耸了耸肩,将手背到身后,甩头拐进了巷子,往唐家客栈去了。
短短几十步路而已,等司马沉沉赶到时,已经看到冯宽被“安顿”进了后边院子,正准备脱衣服进浴桶洗澡了。
有过方才的遭遇,这时候司马沉沉已经没那么奇怪了。坐在火炉边,一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光着身子在浴桶中哇哇怪叫,一边细想着一路走来,其中暗藏的玄机和深意。
“就这些东西?就这??”
“应该是那陈姓老道弄的吧?尽整这些阴间的东西,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风大人……嘶,还是感觉刚才梁标那句话有些……不行,一会还是得去道政坊看看才好。”
思量间,一股舒心爽神的熏香味传来,司马沉沉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感受着从浴桶中升腾出的云雾包裹的氤氲湿热。
“感觉不比剑灵山的那座温泉房差多少呀!外面这么冷,都不太想出去了呢!”
“不对!!这熏香……”
猛然间,几个画面涌上心头,司马沉沉打了个寒颤,赶紧跑到浴桶边一看,刚才还舒服呻吟的冯宽,早已被迷晕过去。
“臭小子别睡啦,再睡一会要蹲大牢啦!”
“该死的谭文海,他娘的心还是这么黑啊!老子……不对!什么情况?我怎么……怎么眼睛也睁不开了……
“我靠,老子堂堂元婴后期高手……也能被这破迷香迷倒不成?”
紧紧扶着浴桶,司马沉沉想运转真气,却毫无反应,欲放开神念,却不得其法。
最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摸向腰间葫芦,身往下一沉,脚步一滑,整个人轰然倒地,倏忽间昏睡过去。
睡梦中,司马沉沉游**到道政坊,看到了当年风姿绰约的胡风琴。
回到唐家客栈的自家院落,手把手教会小南制作炒茶,给杨应彩、果儿等人说书讲故事。
一切都像以前那样自然地推进,很快,他又辗转来到了城南,见到了诸多故人:
在弘道观和沈红绫、李清灵、湘平饮茶,在三香楼和岳小明、王守约喝酒,在扶云居与孙思邈、药离下棋……
正当司马沉沉越来越沉迷其中,即将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当做以前的冯宽时,胸口忽然震痛,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坐起身恍惚一阵,等自己如山一般沉重的脑袋慢慢恢复正常,司马沉沉缓缓低下头,望了一眼依旧贴在自己胸口的白玉砚台,稍稍松了一口气。
“狗日的谭文海,迷晕我就算了,居然还扒了我的上衣!这么冷的天……
“嘶……不对!这屋里,怎么是闷闷热热的样子?”
正愣神时,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子,粥已经熬好了,快起来喝点吧,岳大哥还等着你一起去都衙呢!”
“萍儿??”
司马沉沉浑身一震,四处张望一番,发现自己竟是在抚云居自己的房间里面。
“公子……你再赖床不起,我可要进来喽!”
司马沉沉一个激灵,慌慌张张赶紧下床。
“萍……萍儿?是你吗?我……”
“嘻嘻,公子是不是又找不到衣服啦!”
一声嬉笑,陈果儿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知道公子今天要公干,昨晚我把你的官服拿去熨帖熏香去了。诺,赶紧穿上吧,都在这里了!”
“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沉沉接过衣服,一时看不出她是人是鬼,微微皱眉问。
陈果儿耸了耸肩,“怎么,公子我不能进来啊?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管那些七的八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和萍儿姐姐,迟早都是你的人。”
说到后面,陈果儿耳根子略微有些红,转头发现萍儿站在门口偷瞄,忙底气十足地指着她说:
“萍儿姐姐也在偷偷摸摸的看,我不过是……光明正大的看,而已嘛!”
司马沉沉往门口一看,萍儿俏脸通红地赶紧闪身躲开:
“公子……你……你快些吧,岳大哥快要把你最喜欢的酱肘子都吃完了!”
“呃……”
见他仍旧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陈果儿在他后腰用力掐了一把,捂嘴偷笑跑了出去。
“我不仅要看,我还要摸呢!!”
久违的酥麻绞痛的感觉,从后腰传遍全身。司马沉沉捂着腰龇牙咧嘴地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发现了一个荒唐至极、又恐怖无比的事实:
原本稳稳坐在丹田处的金色元婴,消失不见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司马沉沉又急又怕地坐回到床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运转真气,又使出神念,确认了一个基本事实:
他的修为,已经跌回到练气第九层!
没完全死心,好几次试图与玉琼宫联系无果之后,他整个人彻底懵住了。
过没多久,岳小明用完早饭,走到他窗外,一边抹着油嘴,一边朝里面喊话道:
“喂,你小子又准备迟到了是吧?张大人可不像王大人那样好脾气,我不等你了啊,一会你自己过去!”
司马沉沉稍微恢复了一丝精神,目送他离开,开始浑浑噩噩地起身穿衣服。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么?”
“我……还真是个废物啊……废物中的废物。”
“这样活着还有意思么,我他妈真是……”
正当他无穷无尽地埋怨、悔恨、彷徨之时,穿着睡衣的周素儿,睁着惺忪睡眼,端着粥饭汤饼进来。
“大哥哥……大清早的,素儿也不想起来呢。可是果儿姐姐说,你要是还不起来、把这些东西吃了,我也不能回去睡回笼觉。”
将将穿好衣服的司马沉沉,看着周素儿打着哈欠的粉嘟嘟可爱模样,愣了一会,轻叹一声,蹲下身接过餐盘,挤出笑来问:
“素儿是起来嘘嘘,被她们半路抓壮丁了么?”
“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周素儿努力睁大眼睛,“早知道会这样,素儿昨天晚上……就不吃那么多冰西瓜了!”
司马沉沉哑然失笑,拍了拍她小脑袋,“你到我**眯一会儿吧,我快些吃完!”
周素儿摇摇头,跟着过来到桌边,紧紧抓着他裤腿,身体贴在他小腿上,闭眼瓮声瓮气道:
“素儿好久没睡过觉,到**一会起不来的,我就靠着大哥哥眯一会,大哥哥不用着急,不要噎着。”
司马沉沉笑了笑,转而看向面前异香扑鼻的粥饭汤饼,刚拿起勺子,不久前的经历又浮现在脑海,他不禁犹豫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素儿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呀。”
司马沉沉和周素儿同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戴整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半大孩子,正朝这边大大方方的行礼。
“司马公子,好久不见!”
“药离……”
“药离哥哥,你又要出去了吗?”周素儿揉了揉眼睛问。
药离淡淡一笑,“过来正是和你道别的,我师父、绿荷姐姐在门口等我,估计又要大半夜才会回来!”
“哦,那……今天多带两根糖葫芦回来,我要和大哥哥,还有药离哥哥一起吃!”
“没问题,我走喽。”
“哎等等!!”
司马沉沉慌忙起身要追出去,却被周素儿死死抱住右腿,“大哥哥,这些东西你还没动呢,不许乱跑!”
“司马公子,放心,我们都要多出去走走,没事的。十天之后天会亮,到时候,大家一起看日出。”
窗外飘来药离淡定的声音,司马沉沉身一震,重新坐下,开始认真对付眼前的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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