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几位昨夜喝的烂醉的当家人也都起床,见吴宸轩大人收拾停当,带着卫队已经笑吟吟的在村口的场院里等着他们了。张雨亭几人一手扶额,赶紧上前打千见礼,汤二虎实诚,就要跪下磕头,被吴宸轩一把搀扶起来。
“几位兄台,这是做什么?我昨日不是说了吗,和几位哥哥一见如故,此行只叙兄弟情谊,不论官职地位吗?”吴宸轩笑容和煦的说道,有士兵给拿来几个马扎,就在场院里围着篝火坐下。
“今天我就要动身去金州了,我的弟兄们已经在金州和老毛子交上手了,听说伤亡也不小,我得带着这些兵将去支援,不能和几位兄弟长聚了。几位兄长听我一句劝,不管日本也好沙俄也罢,都是吃人肉的饿狼,我知道几位哥哥都是侠肝义胆的真豪杰,绝不能做背弃祖宗的叛国之贼。兄弟我希望诸位兄长能以百姓为重,切莫做出残害生民之事,日后我等兄弟才好相见。若是各位哪天不愿意光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了,愿意海阔天空一番,定要到兄弟那里去看看,在济南府我恭候诸位的大驾。”
“大人,哦,吴老兄的美意我兄弟三人都记下了,雨亭在此恭祝吴兄此次出兵马到功成,大获全胜,为我东三省百姓保留一份元气。”张雨亭代表哥仨给吴宸轩还礼。
“哦,对了。”吴宸轩一指堆在场院一角被草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箱子说“这里是我给几位哥哥的一点见面礼,还请几位兄弟笑纳。”
性急的汤二虎也不管不顾,嘴里说着“吴兄客气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啊。”手底下可不慢,一把就把草苫子掀开,张景惠也没拦住,汤二虎没想到草苫子底下居然是一捆捆崭新的莫辛纳干步枪,连枪油都没擦去,当时就木格章一样愣在当场。
“这,这是何意?”张景惠也没反应过来,倒是张雨亭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吴宸轩的意思。老疙瘩张雨亭心里明白,看似吴宸轩这位大官人又是称兄道弟,又是江湖道义,还送枪送炮,其实这都是一份香饵,不管收不收,这份人情都欠下了,收下这些俄国枪支,以后就和老毛子算是结了死仇,绝不能投靠老毛子了。如果这些事情落到了日本人眼里,自己就算是打上了吴记烙印,算得上是吴宸轩在东北的棋子。如果不接这些枪支,且不说日俄不会领情,就算是自己兄弟也未必能心服口服。何况吴宸轩只要在周围找找,愿意投靠的绺子绝不少,这些俄军快枪就是最好的买命钱,到时候那些绺子可不会跟自己客气,吞并这兵微将寡的八角台几乎是一定的,到时候自己不是死于敌手,就是流落江湖,十有八*九就要去投靠这位吴大人,成为吴大人的鹰犬。明白了吴宸轩的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意图并不等于张雨亭能有化解的方法,这阳谋可恨之处就在于一切利弊摆在面前,你却不得不按照对方的布置一步步的走下去,对于张雨亭这样的枭雄来说,被人玩弄于掌股才是最大的不幸。
张雨亭瞬间就想了几条路子,却都无法破解这份阳谋,无奈的一笑,看着两位哥哥一副贪心土财主的样子忙着招呼壮丁把枪支点数入库。
“这是两百支全新的莫辛纳干步枪,实在是不成敬意,还请各位不要怪罪我借花
献佛啊。”吴宸轩轻松的说道,毕竟在武翼新军看来这些枪支比起秦弩步枪差点远,根本没有多少使用价值。
“这已经太感谢吴兄了”张景惠想表现的斯文一点,但是怎么也合不拢自己的大嘴。心里盘算着,屯子里不过是一百多杆快枪,连上土炮、抬杆、鸟铳都算上不过三百挂零,这一下子等于枪支翻番,而且这些全新的水连珠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更遑论那一箱箱的子弹。
“我会留下几名受伤的新军士兵,还请雨亭兄弟帮忙照看。这些士兵都能帮忙兄弟你教导庄丁如何使用机枪和火炮。”吴宸轩让人给受伤的几名步兵留下了一些银钱和西药。
“这些军爷都是为了我东北百姓受的伤,我等自当尽力照料。来人,腾出几间暖房,让军爷们好好休息养伤。”张雨亭也明白这些士兵是留下的引线,但是怎奈和自己的人不会玩大炮机枪,没人教导也不行。
“机枪?大炮?”还在点数子弹的汤二虎支棱着耳朵,听到此处不禁惊叫道。“在哪儿,在哪儿。我的吴兄弟,您就行行好,一次说完了,可别让我老汤一惊一乍的了。”
“呵呵,二虎哥哥,你看看那两辆大车上是什么。”吴宸轩手指着几辆停在墙根的马车。
庄丁赶紧揭开篷布,四挺俄制马克西姆水冷机枪昂首挺胸的在马车上,还有一门山炮的炮管正静静的卧在一旁,另一辆马车上是大大小小的弹药箱,里面自然是机枪弹和炮弹,炮架和炮轮也都组合好了,静静的停在大车的一侧。
“军士长,带人把山炮装起来。”吴宸轩给身边的一名军士长下达命令。
“是,总座。”军士长干净利索的敬礼转身,带着几名技术兵迅速把火炮的组装起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门崭新的七五山炮就组装好了,速度快的让张雨亭他们咋舌。
“这些并不是我们山东军械的产品,不过是我们在凌海打了俄军的一个后勤基地,不过因为老毛子追的急,缴获的不多,兄弟们也不要嫌弃。”吴宸轩把话说到明处,张雨亭他们也不好责怪吴宸轩提供的是这些俄式武器,何况俄军的武器在东北三省里几乎是通用口径,起码不用担心弹药补给问题。
八角台的团练们一下子补给了武装两个连的新步枪加上四挺马克西姆和一门七五山炮,已经不比奉天的新军一个营差多少了,在整个新民地区更是可以横着走了。在这乱世里竖起招兵旗,不缺吃粮人,张雨亭已经打算好先把金大牙他们几股顽匪给歼灭了,一方面打出名头,另一方面也好捞点横财才有家底招兵买马。
“吴兄,这些可都是好家伙事,做兄弟的正需要这些,但不能让吴兄吃亏。这样吧,做个价。我等买下了,便是一时钱不凑手,过几日也能给兄弟送上。”张雨亭虽然不知道吴宸轩的主意,但是保持这个小小的队伍的独立性的老主意断不能改变。
“雨亭兄,莫非瞧不起在下。也罢,在下这一次东北之行,祸福难料。张兄若是不愿意和在下有瓜葛,在下也不强求。便收你二十两银子算个辛苦钱罢了。”吴宸轩笑容一敛,面色阴沉的说到。
“老疙瘩,这是做什么?”汤二虎眼
珠子一转,明白了张雨亭的打算,但是这些好枪十两银子都是白菜价,光枪弹都不止三千两,算上山炮机枪,总价不下六千。若是张雨亭不知好歹,非要给钱,估计这二十两就能被人家扔到脸上。而且这事情人家吴兄站着理,千里送鹅毛还是个情义,何况这送来的是金子不换的枪支弹药,保命的家伙式,不管如何这份人情算是做下了。如果自己这八角台怕牵连不敢接,那日后江湖上八角台就算是从此除名了,没人会跟这么个胆小怕事、忘恩负义的绺子打交道。但是老疙瘩的话放出去了,只好让自己把话给圆回来。“吴兄弟是那差钱的人吗?再说这是啥时节,有枪就有命,就能让乡亲们安安生生的过下去,咱们这是欠着银子吗?咱们欠的是一条命。只要吴兄弟一句话,咱们哥几个水里火里的走一遭不二话。”
“二虎哥教训的对,是我想岔了。怪我怪我,哎呀,还没醒酒。”张雨亭自己拍拍脑门,好似一副宿醉的样子。
“诸位兄弟,不是我故意陷诸位于险地,这老毛子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这辽西的俄军都已经撤退,很快辽东的决战就开始了,兄弟我去讨点利息回来,诸位哥哥只要记得保境安民的宗旨,不管是老毛子还是小鼻子,祸害百姓就打回去。这些洋人就是弹簧,你强他就弱,你若是忍让,他们必然是得寸进尺。”
“奥,吴兄你怎么得知这老毛子要撤出辽西的事情?”张景惠虽然不言语,但是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关键之处的所在,若是老毛子被打退,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害怕俄国的报复,老毛子也就成了死老虎,不趁机踩上两脚来刷刷声望实在对不起这些年受老毛子的憋屈。
“这是军事机密,但是我能从日军的情报部门共享部分资料。辽西的俄军不过是一个第四师和一个警备大队。警备队已经撤回奉天,第四师几乎全军覆没,老毛子现在被围住了旅顺港,奉天又不敢丢,他们哪里会有余力来占据辽西。”吴宸轩继续装神棍“这日军现在已经是全线压上,听说日本国内还有再调动三个师团组成第三军来辽东参战,俄军的兵力已经枯竭,补给也不足,这仗打下去已经是必输无疑,小鼻子的底线就是辽东半岛的军港区,双方其实可以谈判,只要海军打出个结果,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现在两边连吃奶的劲头都使上了,我们这几千弟兄就是定盘的星,算准时间,往俄军的防线一个穿插,在日军之前打退俄军,旅顺的老百姓就能早日跳出火坑。此去一别,来日若是不死,咱们兄弟自有重逢之日。若是为国捐躯了,还请各位兄弟明年今日给我和弟兄们烧几刀纸,倒两碗烧刀子。”
“吴兄弟,你们是真正的大仁大义之人,兄弟佩服。”张雨亭心里也有些激**,但是枭雄心性的他可不傻,犯不着为了义气把家底都赔上。
“吴大人且慢,在下张作相,愿意随大人共赴国难。”一名貌不惊人的精壮汉子突然开口,让周围的人大惊失色。任谁也没想到这位要离开而去正是张雨亭的义弟张辅忱。
大军出发留下了枪炮弹药,汤二虎和张景惠都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只要老疙瘩张雨亭望着远去的兄弟和那铁灰色的人*流怅然若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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